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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0-03 10:0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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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晴看着那行字,眼睛有点发热。她知道陈默在工地上挣的每一分钱都很辛苦。这笔钱,或许是他省了很久的。她没有把钱退回去,也没有说谢谢。她只是默默地把那张转账截图保存了下来。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记在了心里。学习花艺的日子比上班要辛苦得多。每天都要和各种带刺的枝叶打交道,手上经常被划得一道道口子。处理花材很费体力,一天站下来腰酸背痛。但苏晴却乐在其中。她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地找回对生活的掌控感,正在为自己创造价值。她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些练习剩下的花材,把家里装点得像个小花园。陈默下班回来,推开门总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闻到不一样的花香。他那身从工地上带回来的疲惫,似乎也总能被这满屋的芬芳消解掉几分。有一天,陈默回来得特别晚,而且是被人扶着回来的。扶着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工友。“嫂子,默哥他从脚手架上滑了一下,崴到脚了。”工友憨厚地解释着。苏晴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陈默。他的左脚脚踝肿得很高,裤腿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她把陈默扶到沙发上坐下,工友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怎么回事?”苏晴看着他肿起的脚踝,心疼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没事,不小心踩空了。”陈默的脸色有些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密的冷汗,显然是在忍着痛。“去医院!”苏晴当机立断。“不用,小伤。”“不行!”苏晴的态度很强硬。她找出外套给他披上,半拖半扶地带着他下了楼,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挂号,拍片,诊断结果是韧带拉伤,还有轻微的骨裂。医生给他上了夹板,开了药,嘱咐他至少要休息一个月,不能再下工地干活。折腾完回到家,已经是午夜了。苏晴把陈默安顿在沙发上,又去拿了冰袋给他敷脚踝,忙前忙后。“我自己来。”陈默想伸手去接冰袋。“你别动!”苏晴按住他的手,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持。她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地把冰袋放在他红肿的脚踝上。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而柔和。苏晴低着头,神情很专注。有几缕碎发从她耳边滑落下来,她也顾不上去管。陈默看着她,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紧张得有些抿起的嘴唇,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变得很软。“苏晴。”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嗯?”苏晴抬起头。“谢谢你。”他说。“我们是战友。”苏晴把那句他们之间说过很多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她的眼圈有点红。那一句“我们是战友”,苏晴说得又轻又快,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的眼圈确实是红的,被客厅那盏昏黄的落地灯一照,眼里的水光就藏不住了。她说完很快就低下头,专心地调整着冰袋的位置,不让陈默看到自己的脸。 陈默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眼帘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脚踝上传来的冰凉感混杂着她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皮肤时传来的温热触感,一点点地渗进他的知觉里。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冰箱偶尔发出的低沉嗡鸣和窗外已经变得细密的雨声。“好了。”苏晴把冰袋用一条干毛巾固定好,站起身,“你今晚就睡沙发吧,别回房间了,不方便。”她去房间里抱来了他的被子和枕头,动作很麻利地在沙发上铺好一个临时的床铺。然后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茶几上,旁边还放着医生开的止痛药。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松了口气,站在沙发边对他说:“那……你早点休息。脚疼的话就吃药,别忍着。”“嗯。”陈默应了一声。“有事叫我,我没睡熟。”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陈默靠在沙发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灯光熄灭的咔哒声。他没有动,也没有睡意。脚踝的疼痛一阵阵地袭来,像钝刀子在磨。但他更在意的是心里那种陌生的,涨得满满当当的感觉。从公司出事,到林晓月和周浩的背叛,他一直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处理问题,解决麻烦,挣钱还债。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到了最底层,用近乎自虐的忙碌来麻痹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一道足够坚固的墙。可今晚,苏晴那泛红的眼圈,还有她蹲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敷冰袋的样子,就像一捧温热的水,毫无征兆地泼在了那堵墙上,让那坚硬的外壳一下子就软化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的“室友”关系被迫升级了。陈默的脚让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残疾人”。他不能去工地了,每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从沙发到卫生间的这几米距离,而且还需要拄着苏晴从社区医院借来的拐杖。苏晴成了他唯一的照料者。她每天去花艺学校上课前,会先帮他把早饭和午饭准备好。早饭是热粥和小菜,午饭是做好了放在保温饭盒里的饭菜,都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傍晚下课后,她会先绕到菜市场买回新鲜的菜,然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的情况,帮他换药,再准备晚饭。他们的生活空间第一次如此紧密地重叠在了一起。陈默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事情。苏晴回来后,就会在客厅的地毯上铺开垫子,练习白天学到的插花技巧。一个在沙发上敲着键盘,一个在地板上修剪着花枝。谁也不说话,但空气中有一种很安宁的流动。偶尔,陈默会抬起头,看到苏晴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材在她手里慢慢变成好看的样子。这一刻,他常常会忘记脚上的疼痛,只觉得内心异常平静。这个沉默的男人心里想,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能让你觉得,仅仅是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就是一件很好的事。而苏晴也总能在抬头的时候,看到陈默靠在沙发上,眉头微锁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他就算落魄了,身上也还是有那么一股沉稳安静的气场。她有时会想,这个男人心里到底藏着多少事,又是靠着怎样的毅力在支撑。“陈默,你看这个怎么样?”苏晴把刚插好的一个小型花束举起来给他看。陈默会停下手中的事,认真地看几秒,然后给出很直接的评价:“左边那朵白玫瑰可以再低一点,不然会挡住后面的洋甘菊。”苏晴就会依言调整,调整完再给他看。“这样呢?”“嗯,好多了。”这种对话成了他们之间新的日常。陈默受伤的第三个周末,苏晴没有出门,她买了一只鸡回来,打算给他炖锅鸡汤补一补。她在厨房里忙碌着,听着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满屋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香气。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了。“我去开。”陈默拄着拐杖从沙发上站起来。苏晴从厨房里探出头:“可能是送水的,你让他把水桶放门口就行。”陈默应了一声,单脚跳着挪到门口,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不是送水工。是一个女人。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穿着一条米白色连衣裙,看起来温柔又美丽的女人。她的眼睛很大,看到陈默的瞬间,眼眶立刻就红了。是林晓月。陈默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握着门把手,就那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也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阿默……”林晓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我听朋友说你受伤了,我……我来看看你。”她的目光越过陈默的肩膀,看到了屋里的景象。看到了客厅地板上散落的花材,看到了阳台上生机勃勃的绿植,也看到了……那个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一脸错愕的苏晴。林晓月的眼神变了,从心疼和愧疚瞬间变成了震惊和审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晴,目光最后落在了苏晴身上那件明显是家居款式的卡通围裙上。“这位是……?”她开口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敌意。气氛在这一瞬间降到了冰点。苏晴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汤勺。她看着门口那张漂亮的脸,脑子里嗡的一声。她认出了这张脸,在陈默偶尔没收好的钱包夹层里,她无意中瞥到过一张小小的合照,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甜。这就是那个和他的伴郎一起跑掉的新娘。苏晴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还是该退回到厨房里。在这个场景里,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闯入者。陈默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他侧过身,挡住了林晓月看向苏晴的视线,声音冷得像冰:“你看完了。可以走了。”“阿默!”林晓月急了,伸手想去拉他的胳膊,“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和周浩……我们在一起之后一点都不幸福!他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我……我后悔了,阿默,我真的后悔了!”她哭了起来,眼泪顺着她漂亮的脸颊滑落。“我找了你好久,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去你公司他们说公司已经注销了。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了朋友打听你的消息……阿默,我们……”“我和你,已经没关系了。”陈默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和谁幸不幸福,都和我没关系。”他说着就想关门。林晓月却一把抵住了门,她指着屋里的苏晴,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没关系?那她是谁?!你们同居了?!陈默,你是不是早就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你才……”“够了!”陈默的音量猛地拔高,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愤怒。他的胸口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林晓月,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说完,他用尽力气拄着拐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猛地将门关上。“砰”的一声巨响,将林晓月哭泣和质问的声音都隔绝在了门外。屋子里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陈默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脸色因为愤怒和用力涨得有些红,然后又慢慢变得苍白。他拄着拐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捏得发白。苏晴站在原地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手里的汤勺还滴着汤汁,落在了地板上,她却毫无察觉。过了很久,陈默才缓缓地转过身。他抬起头,看向苏晴,眼神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近乎狼狈的脆弱。“对不起。”他哑着嗓子说,“吓到你了。”苏晴摇了摇头。她放下汤勺,走到他面前,从鞋柜上拿出纸巾,蹲下身,轻轻地擦掉了他额头上因为激动而冒出的冷汗。她的动作很轻柔。“汤快好了,”她抬起头,对着他努力地笑了一下,“我给你盛一碗吧。”她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问那个女人是谁,也没有问他们过去的故事。她只是用最平常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语气,跟他说汤好了。这种无声的理解和接纳,比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更有力量。陈默看着她,看着她努力挤出的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着她清澈眼睛里的担忧。那股刚刚升起的混杂着愤怒和难堪的狂躁情绪,被她这个小小的动作和一句话,慢慢地抚平了。他点了点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沙发上。苏晴走进厨房,关掉了火。她背对着客厅,靠在梳理台上,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刚刚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其实很大。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质问,那句“你们是不是早就和她在一起了”,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是啊,她是谁呢?在这个房子里,她只是一个合租的室友。可在外人眼里,在一个受伤的男人家里穿着围裙做饭的女人,又能是什么身份呢?她盛了两碗鸡汤端出去。金黄色的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喝吧,趁热。”她把其中一碗放到陈默面前。陈默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然后说:“她叫林晓月。”苏晴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他看着她,很平静地解释着,“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苏晴低下头,小口地喝着汤。鸡汤很鲜,暖暖地滑进胃里,很舒服。“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了。”陈默说得很慢,也很清晰,“那天之后,就结束了。”“嗯。”苏晴应了一声。她相信他。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因为刚才他关上那扇门时,那种决绝的姿态。那顿饭他们吃得很安静。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插曲。但有些东西,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悄悄改变了。他们之间的那道“室友”的界限,在那扇被用力关上的门后,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他们不再只是因为相似的遭遇而抱团取暖的难友,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了一些更复杂也更微妙的东西。那晚之后,陈默的话明显变少了。他整天都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偶尔会打几个电话,电话里的内容都是关于进程代码之类的,苏晴听不懂。他脸上的表情比以前更凝重了。苏晴能感觉到,林晓月的出现虽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却也像一颗石子,在他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波澜。那不仅是旧情的困扰,更是对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的践踏。他失去了公司,失去了健康,而那个背叛他的人,却能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面前,用一种施舍般的姿态说着“后悔”。这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苏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家打理得更舒适,把一日三餐做得更可口。她开始研究各种养生汤谱,每天换着花样地给他炖汤。她还会买一些专业的财经杂志,在他看电脑累了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放在他手边。她用她自己的,笨拙又温柔的方式,陪着他,支撑着他。陈默的脚伤在苏晴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半个月后,他已经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路了。那天下午,苏晴从花艺学校回来,发现陈默不在家。这是他受伤以来第一次独自出门。她心里有些不踏实,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去哪了?】过了很久,陈默才回复:【见个朋友。晚饭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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